三生石上玉精魂 陈雅飞 很久很久以前，在中原，有一座云雾缭绕的高山，叫云里山。山脚下有一片葱翠的竹林，叫梦中林。竹林边上是一个安静的村落，叫云梦村。村里有个顽童，那就是我。 那时父亲为躲避黑帮的厮杀，便金盆洗手，告别一帮兄弟，携了妻女，隐居在云梦村。村里的人从不知道我父亲以前在江湖上的威望，所以我们很安宁。 父亲教我武艺，他不要我看书。他说：青灯黄卷，会磨了你的天性。等我已经足可自卫之后，他就整日整日地下棋，和几个长须飘飘的老人切磋，从此再不管我。 母亲是顶温柔的，说话软软的，喜欢听禅。我不喜欢打坐，她又舍不得骂我。于是也不听她的话，撒丫子地，在村子里乱窜，脆生生地笑，毫无顾忌。 一日，闯到云梦山顶，流连那无边的风月，忘了归程。日落西头，听不到母亲喊我乳名，望不到缭绕山脚下的暖暖炊烟，我放声大哭。 惊动了一个高人，他从白云深处显身，身如菩提，笑如弥勒。 ——孩子，你有何求? ——饥来吃饭，困来即眠。别无他求。 高人爽声大叫如虎啸，震落无数枝叶，于是山上鸟兽，惊惶奔走。 ——你怕我么? ——云在天，水在瓶。一无所惧。 高人抚髯而笑，刹那间春暖花开，水声潺潺。 ——你小小年纪，但根器非凡，与我佛有缘，可愿修道参禅? ——如要读书，那我不愿。 高人以手摸我头，朗声说道， ——我法以心传心，不立文字。 于是，我在山顶居住了一天。他把我宠在掌心，传我衣钵。 在天湖边的一块大石头上，师父教我打坐。他说，一定要静心，静心方能全心全意。日后做事，须得如蚊子上铁牛，志坚心一。否则悠悠荡荡，飞不到无色界。 我刚想点头，突然看到湖底一片玉，晶莹剔透，温婉可爱。便凝视而笑。玉有灵性，看出我的爱怜，就从湖底冒出，在我身边流连不去。 师父大摇头，说，你贪恋尘缘，注定今生要再度修行。山上一日，世上千年，云梦村已经沧海桑田，你径往那人间的闹景中去吧。今后要学会忘情，否则，辜负了这一身慧根。 临走，他送我下山。在路上，他教我人间的法则，他说女子的美丽，不在容颜。那喜欢你青春容颜的男子，要远离。我就仰了头问，那我在哪里找我的美丽?他指了我的心，说—— —那里有一块地方，藏着人生的大美，每个人都有，只是他们后来失落了。你去找到它守着它，今后会有一个男子，来心疼它。 ——孩子，记住我的话，身心成熟而行为单纯的女人最美。你是稚气灵秀的，今后，在别人最懵懂的时候，那属于你的光鲜的成熟，却会早早降临。 ——但不要轻易动心，不要相信诺言，不要在尘世的欢恋中迷失本性。 然后，他停顿了一下，说：还有，远离美玉，切记切记。 他说话的时候，天地很静，鸟雀无语。 突然他蹲下来，叫我闭上眼睛。等我睁开，看到了满眼睛的蓝，那么一大捧野花，幽蓝幽蓝地闪着，他躲在后面笑着。 他说，今后，保持你那不染尘埃的美丽，就像这花一样绽放。 我喜欢那花开放的样子，很干净，很朴素，有一种无言之美。便欢喜地把它们贴在脸上。然后我听到四周草木摇动，发出一种声音，我侧耳谛听—— 水作精神玉作魂，空山月下泪泡痕。梦中繁华梦中过，不落人间一点尘。 再转身，师父已飘然远去。 摘自《散文天地》2003年第1期
